[人物传记］
他小学毕业。二十不第。三十成婚。妻黄氏
生女格格。嘲笑贬弹，用板筑常器
他时时酩酊大醉，幻拟天地，捏造人物
梦中楼台未曾登临，甲乙丙丁，在书中，被抛弃
我十分喜爱在分行句子中找到自在的乐子，甚而在写出时独自为笑，顿觉曼妙生趣。其实所谓诗歌，在我看来不过分行句子，是述写日记，自抒情怀，其时回顾往昔，前瞻未来，幻拟天地，捏造人物，如何不快我意哉？
我以为写分行东东是十分自由的，以小说笔法写之更是令人畅快之极。写之不必顾及细节，但能在在意处描摹细节；不必哂笑怒骂，但可悲欣交加；不必刻意制造摩擦，但求逢高就低，渲染相调。2005年这样的东东，青蛙写来的十分多矣：《一名地主的晚年》《方言》《在与瓦镇有关的日子里》《大强，我草拟了一份不存在的爱情》《在小说中我找了个女朋友叫羊毛》《苏州河往事》等等皆如是。虽青蛙有敝帚自珍之习，常常一一爱之，然青蛙最喜者仍以《在与瓦镇有关的日子里》为最。据某网友称，她拿此东东以为大学课堂讲稿，要求自己的学生研习答题，其时同学年少读大家少矣以为我乃现代诗家，哈哈，青蛙真是笑话笑话。
上列东东中，《一名地主的晚年》乃青蛙深夜著之。当是时也，万籁俱寂，应是成人耳耳鬓斯磨之际，青蛙却缠绵屑小文字，乃思流氓之事。唉，无论多么好的好事，家国破败之时，做成的也能做成，做不成的也就做不成了。兴亡只在几十年间，悠悠大事，倏忽间却已定焉。是年中国战胜60周年，日本人当年暴行，即便青蛙最为快意之时，亦放诸心间，不忍忘却。
又及上述《大强，我草拟了一份不存在的爱情》《在小说中找了个女朋友叫羊毛》两组东东，写作缘起于网友“裸脚大强”“蒙克醒来”。祼脚大强乃我多年网友，N年前曾因我等坐等其小说《一篮子青蛙流向湖北》每日连载相看，竟夜而著生病入院，看得我等涕泪纵横，感其情谊深厚，叹其才华横溢。2005年暮秋某晚，青蛙寂寞难当之时，上网吧开QQ并在联众下围棋，恰逢大强上网，遂与之聊天聊地聊爱情，听之怅惘往岁未竟爱情之事，酸楚之意顿生，联想青蛙一小农民，在湖北潜江小城做临时工之时，PLMM乃不可及之人，爱情乃不可望之绪；及至以后，有心仪之女，牵彼纤手，心怀惴惴，其后回望已投往他人怀抱之中矣！破碎之情何以堪？又思前朝诗人徐志摩女友如云竞相景从，其烈火投入爱情，其心怀萧瑟身死，青蛙或可揣度之。于是有此诗。此东东虽云诗剧，不过幻想幻听幻觉，不知所以，惟其中故事有真实，或可揣摩一二。
《在小说中找了个女朋友叫羊毛》，则是网友蒙克醒来之年轻故事，在网上听其诉情事约略有二，又在网端觅其诗作读之，想其天南地北之爱情，又添年轻肉身之苦欲，遂得此分行句子。我等青蛙亦有其相似过往，终不如虎销骨，只咽泪血。
其上所述东东，乃无所顾虑之作，随意为之，无深意也。下面谈及我的四行一拍，则属有心栽花之，大气难成，小气如风遍地行矣。
四行一拍发端，回想起来应是在三年之前，即2002年在闷骚之城武汉之时。起首当为《缓慢上色》，随后为谋生计离去山东，再上海，再江苏，再上海，皆未忘打此拍子矣。往年四行一拍现按下暂且不说，独述2005年之新成矣。本年有《江南逢李龟年》《对五月中的几个时辰的描写》《何年何月到中秋》《怀念与默想》《十七个前后不一的拍子或段落》《土地上的鬼脸》《我不曾有过的生活》《我是否偏离了指定的位置》《在迷人的城市里》《在秋天说起家乡》等等。凡此篇什，皆为我搔头扪蚤作之，故尤为偏爱。特别是《江南逢李龟年》，写到某些词章时，竟泪流不止：
[一个人的江南]
日子过着过着就老了，一片墨绿
代替了明亮的花阴。
一名老头泪眼模糊，胡乱吃着东西，说着，写着话语
生死，牵挂，无处说明。
[安顺]
姐姐呜呜地踩着缝纫机，弟弟披着猴马褂看人下棋
钱理群老师，在熟悉脚下的土地
讨人喜欢的小资产阶级，悠悠地唱着样板戏
静静地穿过光阴。
[……都和我发生过关系]
我这一生竟是在不断地迁徙：潜江，上海，济宁
昆山，青岛，南京……都和我发生过关系。
皮肤逐日粗糙。
生活，但离题万里……今天是卖葵花的皇帝。
[从东面进入向往已久的历史情境]
做那样一个人：平行与对仗。做那样一个人
怀古，打理乐府。
故意在词中犯错误，并列罗一大堆朋友
仿佛你与诗人，有共通之处。
……想来为诗之人朋友是遍天下的，然终有人落花时节路偶音乐家李龟年而涕泪涟涟。我等青蛙远游他乡，岁月飘忽，老大徒伤悲，惟可虚拟一人物相处矣！
《对五月中的几个时辰的描写》则写诗人屈原，我等青蛙身为郢楚故地之人，对屈平敬爱有加，绝不似某某类精英将之贬为奴才，而甘心当精英笔下之 “爱国贼”“粪青”者矣。
[时近正午时分]
蓬蒿轻轻摇晃，屋檐下燕子叽叽叽。房门吹合在门框上
又慢慢敞开。
好像没有人活着，随便事物发生
颠倒自己的位置。
这寂寂暮春，万世万物独自存在生长，而人类似乎消亡，唯有不可言说之词章留存世上，我们的伟大爱国诗人投了江：
[什么时候喝点薄酒]
郢都的巷子里，几位友人板凳都没有
跪在席子上喝薄酒。
还有一位友人被他们抛弃，盲目的在江边跟渔夫讨论他不做的几桩事情
楚国那么大，此刻没有他的位置坐了。
又有四行一拍《怀想与默念》一章写于秋天，其中有几个拍子虽以旧词牌名之，但实难为青蛙成其为词章，故用其旧情绪，编撰新情结，虚以委蛇，揣摩真身之感。古往今来，多少骚人墨客泊秦淮，听韵曲呷花酒；多少离人梦里深知身是客，醒来身居何处不确切：
[水调歌头]
途中：某人泊秦淮，左胡姬右吴女
月亮荡漾在水中不安静。
途中，秋风起
锦衾薄，睡不安稳。恍若在汴京，又若在北平。
《怀想与默念》中若干节也有真实记录，写时对过去离汉之晚情状作了小小回顾。2003年6月，青蛙即将离汉远去华北，与小友加假冒徒弟阿炯（网名曰倾城的白，故亦称之为小白）话别，特一同前往闻名遐迩之汉口吉庆街吃酒。那条街上果然热闹，除却如鲫食客外，另有吹拉弹唱者如走马灯，声乐更是不绝如缕此起彼伏。作为作别之人，咱俩小民唤得音乐家二三人弹唱数曲，当中即有电影《洪湖赤卫队》中名曲《手拿碟儿敲起来》。。。。。。当是之时，我对小白阿炯说，这声色如此姣好，仿佛后庭花啊。想不到三年后能成此拍：
[后庭花]
有一年，我和小白即将离别，特地跑去汉口听曲子
隔着一条江，对岸就是省政府。
那登台献艺的人，听说是省剧院的过气名家，一说是
洪湖赤卫队员----我怎么能阻止他们手拿碟儿敲起来。
《怀想与默念》还有一阙词牌名唤为[西江月]，虽写范成大老夫子与年轻的姜夔之逸事，实是想点一点龚自珍的情事，及其慌张，及其己亥诗（其一生写诗时间仅一年，皆清诗拔萃之作，值得细读焉），及其翌年不明就里突然暴殁：
[西江月]
我去过吴江县。范成大老了，姜夔年轻
搭船来，乘舟去
小红坐在船头。龚定庵慌慌忙忙辞别京都，揽灵箫
抱小云，己亥年写己亥诗，次年突然身死。
谁曾说过，诗人是以秋天为兄弟的？秋天里青蛙写分行东东较其他季节偏多。是年秋青蛙夜不成寐时还写有另外一章四行一拍即《十七个前后不一的段落或拍子》，也属略有深意的。只是青蛙之深意每每淡寡，也常常欲说还休――世上高人何其多也，也许只容我稍稍言及即应适可而止吧，秧鸡的鸣唤总是旷野之中。又，人类那所谓闲适活着的，也是以另一种生物的牺牲为代价的。对人类残忍的漠视就是眼前。当然十分有趣的也有美国近二十年来打的几仗吧――据说巴拿马前总统诺列加贩毒被抓到美国的牢狱之中享受读书生活了，我更是在电视上亲眼所见伊拉克民主炮火实在温情猛烈――暂且信他吧――我们不说美国的宣传是聪明有效的，至少也得说人家还是比较良善。就说那个庚子赔款吧，人们楞是好心送回来给咱们建了座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唉，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不如写成分行的东东吧：
[鸭子]
春江水满，鸭群里又少了一只鸭子。
它们还是那般兴奋、活泼，嘎嘎凫向远处。
你坐在院落，呷小酒
吐骨头。绿杨荫里，三千年的流水至夫人点燃油灯方才眼不见为净（静）。
[老东家]
美国人攻打巴拿马之时，老东家七十又六了。耳不聋
眼不花，跟诺列加一样常常于房中翻书。
美国人攻打伊拉克之际，老东家的儿子年龄不知有几
上网、听广播，热爱学习。暂且信他吧：美国人同他爹一样造桥修路、舍棺助瘗、散药施茶。
2005年，四行一拍实在写的不算多啊，但有朋友已经提醒并指出青蛙是不是可以少写此类东东，而期我另写上佳篇章。可能是我已写四行一拍三年有余，积累起来、跟读起来已算甚多，引发审美疲劳了吧，青蛙故也能隐忍不发，哈哈。可青蛙觉得此事终究是极为过瘾之事，也不能太亏欠自己，每隔一段日子还是写上那么一段拍子出来凑个趣。
我是以为中国诗歌传统古来有自，那些渐行渐远的诗人过去常在四行八行之内即解决问题，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尝试约束一下自己呢？即便是看似多个节奏错综在一起，只要还能排成四行、又使得其节奏不紊乱即可……看来我是做到了，嘿嘿。
同时，我亦认为中国诗歌应该回到自己的故土上来，恢复、并用自己的语言习气说话。翻译体诗歌已经读了N年，读得多了，我们习得西风，吃透技术，养足精神即可。西诗精华我等学则可以，但却绝不可能换去汉语的风骨。那些书载久远的文字奇葩，民间流传的大俗大雅的词汇与说法，足够青蛙去汲取营养。
当然我乃农民青蛙也，深知自己才疏学浅，不如饱学之士一般能担此大任。故青蛙学猪拿根葱扮大象――相信看了我的姿态，有看不得的自己舞个像样的活儿摆显一下，有看不惯的自己摇起自己的笔杆（当然也可能是打键盘）做出更好的花活……这抛砖引玉之动作若由我来做，是令人十分快慰的事。
下面，青蛙还得提一下自己的另一个花活：在时间中的前进与后退。我想每个人都是可以做到的，而我呢，只是觉得自己做得有趣有味――也许是拿无趣当有趣了罢。这里仅挑众多好玩儿东东中的两首拿出来过过瘾――我常常写着写着，就到了那个时代中去，或者那个人的身上去，或者现在、过去、未来混在了一起：
[西安]
用无数华丽词语堆砌，建筑起这座城市
再让她经风雨
终究是尘土灰烬。
被异族掳掠而去的妇女
羌笛声里慢慢湿润
晨钟暮鼓，国家于凋蔽中兴起。
男人使刀枪棍棒，女子穿梭
由床上成长为母亲
香火旺盛的寺院，有两下子的丈二和尚挺起胸膛。
那荒疏的功课，渐渐熟悉
生僻字亦如是这般，出现在士大夫的典章上
皇帝老儿坐龙廷，亦显得匆匆忙忙。
[在二十年代的人中间]
早年，我一穷二白，念书念到高石碑中学
一个叫董福珍的同学，喜欢叫我的名字
带给我几本文学杂志。
我们出墙报，墙报上有女生曹雪芹的诗
我羞涩地押着韵
墙报上，也出现了我的句子。
那时候，我常旁听一些演讲，用以跟上时代步伐。
万家宝同学，在台子上粘胡子
他的戏，也快写到男女感情纠葛了，而胡须
还没长出来。
老师们，都是日后的大师。
有的腹部柔软，一款围脖度过了隆冬
有的思想进步
用语文，秘密从事着研究。
不管怎样，更多的人盼望着恋爱
摸一摸女子的胸部
但亦有侠骨嶙蹭，离黍哀郢，一眼望过
湖北一带的麦子。
而我仍是一幅青蛙的丑模样，站在操场上
茫然四顾：春天就要来了
经过五十余年的活动
不要命的忧伤，缓缓上了心头。
最后，我要感谢旧事重提，在“诗生活”网站做了个专栏叫做《时间中的前进与后退》，在“平行文学”网站做了专栏叫做《一座池塘的具体与澄澈》，感谢朋友们的提携与赞美。同时，也要感谢素无交往但青蛙十分地景仰的诗人王小妮。她在网上读到我的几个东东，辗转得到我的伊妹儿，并发来通知，发表我的东东在她任职的刊物上。
唉，2005年俱往矣，新的岁月又如何抓住？写吧写吧。
2006-1-10于昆山
标签： 描写秋天的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