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碎的精神游侠》
君尧
北方汉子形容江南女子,最高的褒扬是“令人心碎”。谭畅不是江南人,却依然是婉约的,美丽温婉得扯心扯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总有几分黄蓉的精灵劲儿,却又喜欢李清照的词……月下寒水,温风如熏,眼角那抹挥之不去的浅笑,略带嘲讽和同情,似理解了一切,却又无限悲悯和忧伤,真教人柔肠寸断。个中感觉,无法描述和揣摩,只能亲身感受。
谭畅是笔者少年时的伙伴,曾经的密友,追忆清纯年华,万事蒙尘,直到蓝色烟雾浸透斗室,过往才丝丝缕缕浮上心头。
少年谭畅是豪放的,是俏皮的。要强的小丫头总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在练武术的哥哥面前也不示弱,打架哭鼻子是家常便饭。中学时她最喜欢的事就是骑着自行车独自在故乡的乡间小道上逡巡,尽情汲取田间陌里的泥土芬芳,甚至攀爬栅栏去采摘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或傻愣愣对着天边的晚霞发一通感慨。
今天我们读谭畅的文章,会看到许多旅行的记录和歌唱,在歌唱中诗人自由抒发心性,真切表白自己所追求的理想。也许在她的少年情怀中,就孕育了诗人豪迈的基因,孕育了她后来背起行囊离开家乡浪迹天涯的豪情,孕育了她在路上采撷美好拥抱梦想的独特追求。
笔者是商人,每日的生活中充斥着利益和世俗,既使景物堆到眼前,也激不起太多深入细切的想法。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拾读谭畅的文字,脑海中便跳跃起小姑娘活泼轻盈的身影;每当相像她旅居各地潇洒自在的情景,便如同身临其境,甚至比自己亲自去还感受更深些。
谭畅对物质的欲望,是微乎其微的,对精神生活的要求,却是高山流水,琴瑟相和。诗人在自己的文字中,打造了一条爱情的河湾,诗人在河湾的沙滩上,观潮起潮落,抚岸芷汀兰。包容,是诗人对自己爱人的唯一要求,对爱情的忠诚,在包容的港湾里自由驰骋,达到高度的和谐,这是诗人追求的感情生活模型。
诗人对爱情是执着的,但是对爱情的过高期许带给她的往往只有忧伤。谭畅在游览绍兴沈园这一天下爱情名园时,写下《沈园抒怀》一诗:
几日里,一直下雨/江南已经笼在秋天凄凉的暮意里/残荷满池,又兼愁人的秋雨/沈园血的涕泣/那人温婉软语的离情、背弃/叫人身也凉,心也湿/叹中华男儿:骨软了些,泪多了去
诗人认为,忠诚的爱情应该顶住任何方面的压力,但是大部分的中国男人,“骨软了些,泪多了去”,才造就这么多的爱情悲剧。一句话,骂尽了天下薄情男儿。
我一直笃信一句话:大不是美,小不是美,由小到大才是最美的——成长的过程是最美丽的,也是最吸引人的。小时候看名人传记,吸引我的,不是他们取得的成就,而是他们奋斗的历程;与观赏现成的花朵相比,我更希望看到从花蕾到花朵的绽放过程。在文学之路上一步步踏实前行的谭畅正逐步满足着我这个小小的愿望。我期待她身上更多缤纷的花瓣一片片展开。
《楼群》
佛的十指落地,植根于土,长成纷纭树林
在夕阳里反射天堂金光
安抚人类巴别塔的记忆
烟火熏燎的身体竭力向上提升
回归的欲望凝固成青春姿态
用夜色掩盖雕塑冰冷
霓虹装饰的脖颈灵活蜿蜒,双臂水蛇样热情
阻止不了台阶隆隆升起
刹车声尖利,坍塌虚幻排场
看灯灭时人散尽,天又亮了
《观音峡》
1
一峡山色,两湖青翠
在神目光里飞舞
临风柔掌托出粉红肉球
瘦虹肥云铺张
撒旦把暗示降落人间
母亲被好奇俘虏,无法明辨是非
父亲被利用得心甘情愿
陷入毕生未竟的战争
我的摩梭儿子弹丸样奔跑,用牙齿示爱
像一匹被子宫囚禁太久的小兽
被观音用瀑布养大
2
锋利的叶子雕刻天空
河流被白云切碎
旋上明晃晃水车
鹅卵石排队走向坡地
芦苇头发稀疏
东巴神蛙箭透双肋
敞开身体和性灵
火车穿行隐秘崖洞
红辣椒密植黑胖山岗
《寂寞花都》
盛开比凋零更空旷
浓荫静得吓人,鸟鸣喧嚣
湖的脸上爬满皱纹
鱼挣扎着,不敢闭上疲惫的眼睛
怕坠入光也难以抵达的水底
白色大鸟悄悄转身,默默展翅
即使羽毛贵过花朵
找不来筑巢的枯枝
《桃花肥脱》
被春天第一场薄雪惊醒
你终于活泛了,嘁嚓脚印般清晰
饱胀胸脯几乎被激情炸开
多汁粉蕾风中俏立
在青春抛物线顶峰颤抖,尖叫
任青绿花萼颓然垂下
再没什么能裹住你晶莹脉络、狂跳嫩蕊
唇触雪即化,眼波流蜜
笑得撑不起自身重量
在水面打旋儿,吐出蚊呐私语
“奴先去了...水那边等你...”
《沙龙女主人——悼萌萌》
一盏盏双足酒杯把空气发酵
赭色浸透香吻、怀抱和饱满面颊
善意笑声拧开紧绷香槟,洒一场顽劣喜雨
邻家表妹的天真化解脸皮恩怨
哲学咖啡调成缪斯鸡尾酒
胸腔藏一架古琴,奏出海豚歌声
总不惮于游向沉静大海
在思想烈焰里醉成一树海棠
《时间!时间!》
谭畅
读曹有云的《时间之花》,我不由跟随诗人思想高蹈到一个陌生而澄明的亲切之境,此地无生无死,无新无旧,人神一体,天上人间无界。时间不再是细细的一维,而是幻化成万道光芒,撒播、覆盖、穿透,抵达一切有形和无形的空间。
以单纯、宁静诗风著称的诗人黄礼孩也不由慨叹,高原诗人们是否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缘何字里行间充溢着神性?我也好奇,他们的大脑构造是否更特别些?是否高原氧气的稀薄,使他们自然而然便摒弃了我们一直试图摆脱的东西?
“所有尸体幸福受孕”我重重读出这样的句子,感到诗风凛冽,灵魂出窍。青海高原!格尔木盆地!曹有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极高极深之地?绝对对峙的两极淡化了微不足道的过程,灵魂的指向已成永恒!
卑微的人类长身伏地,以求片刻安稳。沐浴天光,面颊贴土,可以长久地喘息,可以泪流满面,可以一夜无梦地微笑。似乎挣脱了沉重的肉身,让信仰搀扶着起飞。一切都是圣洁。
向下生长的是阳光。打开阴冷,打开黑暗,打开花朵,甚至女人们沉睡已久的乳房!让人性舒展,让生命繁衍,让时间开花!有了生命这把尺子,人类才真正拥有时间!
向上生长的是幸福。澄净的温暖,白雪的反光,柔软的人心,平和的希望。远方传来歌吟声,高渺,悠长,古老,那是天籁,灵魂的语言。飞翔吧,伸展双臂揽来白云,用赤红的脸颊摩挲蓝天!
穿透我们的是佛光。无时空,无因果,甚至无轮回,无人不沐。我们被浸透,毛孔充盈,长发轻扬,指甲和牙齿闪光,眼眸亮成火种。我们通体芬芳,大彻大悟,心怀喜悦,无从感激。叹余生之须臾而不能燃烧充分以报答。
在曹有云精短有力的诗句中,我们获得一种难得的通透感觉,似乎,不平凡距我们平凡的生活并不十分遥远。只要闭上眼睛,打开手臂,伸向苍穹,就能接到来自天堂的祝福!在曹有云简洁的浑厚里,我们还看到锋利的影子,这个宽善的人并没有失去批判的勇气,眼睛里随时有警惕,要从骨头里坚决把庸俗剔除出去。这块青海临风的岩石,尽力要在岁月的斑驳里保持倔强的姿态。
我们也读出曹有云的写作追求:较少用典,拒绝复杂意象,追求神谕般独到的节奏和音节,如同被风沙打磨后剩下的石碑文,粗糙里透出一种原始的力量,缅怀曾经的辉煌与博大。
这是一个向内里用力的人,像雪白的胡杨一样坚守在沙漠中最后的绿洲,探求灵魂的纯粹、厚重和庄严,在自然与人类短兵相接的戈壁弹奏生命之音,在几乎停滞的时间里神圣而徒劳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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